濃霧瀰漫,阻絕了指路的銀白月華,緩步行走在佈滿碎石的小徑上,還得慎防兩旁微擺的芒草出奇不意的突襲。

湍急的水流聲從不遠處傳來,依稀還夾雜著男女爭吵之聲,循聲而往,映入眼簾的是三個模糊不清的人影。

其中一名女子垂首掩面,貌似在哭泣,剩下的一男一女則是從原本指手畫腳的謾罵叫囂,漸漸轉變成你來我往的肢體拉扯。

下意識地想上前勸阻,奈何卻總隔著三步之遙的距離;賣力地撕扯喉嚨,奈何自己的聲音卻被周身的黑暗所吞沒。

苦無良策之際,只見那男子大手一揮,"撲通"一聲,原與男子拉扯的女子應聲跌落,在湍急的溪流中,胡亂拍打掙扎。

哭泣的女子見狀,欲縱身相救,卻被男子出手阻擋,連拖帶拉地將她帶離,放任氣力用盡的女子,載浮載沉著。

在那女子將被滅頂之際,她的雙眼陡然睜大,伴隨著一道強烈的白光,以拔山倒樹之勢,撲將而來。

當強光驟散,近在咫呎的是一張泛著青光,歪斜扭曲,恐怖而猙獰的面孔,空洞的眼眶中透著不寒而慄的寒光。

身體無法移動半分,恐懼將空氣完全抽離,在生死交關的瞬間,彷彿明白了什麼,輕闔上眼,嘴角殘留的是一抹理解的微笑。

「卡!!」在導演喊卡後,YURI才鬆開緊捏住自己脖子的雙手,全身無力地癱坐在地,剛才那幕場景著時耗費她不少精力。

「YURI,妳剛剛表現的很好!」飾演落水女子的前輩過來拍拍YURI的肩膀,眼裡盡是嘉許。

「那個誰,過來幫YURI補個妝。」想打鐵趁熱的導演,刻不容緩地催促著一旁昏昏欲睡的化妝師。

「YURI,等等再補幾個近距離的特寫,今天就能收工了。」導演笑意盈盈地對YURI說著,完全忽略了一旁早已一臉鐵青的某人。


經過百轉千回後,保母車終於駛離前不著村,後不著落,雞不拉屎,鳥不生蛋的拍片現場。

突破層巒疊嶂的封鎖的保母車,正平穩地駛在空無一人的鄉間小路上,視線所及是一望無際的黑暗,光線微弱的路燈是唯一的指引。

累到不成人型的YURI早已棄械,像是軟體動物般地伏在允兒的腿上享受著她溫柔的撫觸。

但奇怪的是,在安靜無聲的車內,YURI總覺得自己聽到柴火劇烈燃燒的聲響,霹哩啪啦的好不旺盛。

一度以為是因太累而產生的幻覺,不以為意地繼續閉目養神,哪知後來似乎聞到了濃濃的燒焦味。

瞇著眼,透過細縫,由下而上,只見允兒面無表情,目不斜視地直視前方,頭頂似乎還隱隱冒出騰騰的熱氣。

原來所謂的幻覺,其實是有人怒火燒得正旺,但YURI明白,允兒是因為心疼,心疼這陣子因太過入戲,而寢食難安的自己。

這些日子以來,為了要詮釋好因被左臉胎記所封印住的前世記憶開始復甦,而情緒逼近崩潰,身心飽受折磨的女主角,YURI可說是煞費苦心。

但太過入戲的後果,是讓自己也身陷其中,難以抽離,連帶的性情也變得陰晴不定,鎮日疑神疑鬼,坐立難安。

而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允兒,為了安定YURI的心神,總會在睡前點一盞薰香,將YURI輕擁入懷,哼著不知名的小曲,直至夜入三更。

又為了安撫老是從夢中驚醒的YURI,允兒就像回到當初在蹲點跟監的時期,總保持著半睡半醒的狀態,以便在第一時間給予YURI最真實的依靠。

思及至此,YURI的心泛起了一陣甜,挪了挪伏在允兒腹間的腦袋,故意用著不均勻的呼吸,試圖營造出不安穩的假象,好吸引那個眉頭都要皺在一起的人的注意。

只可惜事與願違,允兒似乎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當中,不為所動.....

「侑...到囉!」迷濛之間,耳邊傳來熟悉的呼喚,朦朧之間看見允兒那雙溫柔的眼眸,YURI報以一個撒嬌的微笑。

「累...」雙手主動環住允兒的脖子,以行動表示自己現在連動都不想動。

心領神會的允兒就這樣一路以新娘抱的方式將YURI運送至下榻的房間中。


這是距離拍片現場約三個半小時路程,也是方圓百里內較為繁榮的小鎮。

鎮上有三家供樂於尋幽訪勝遊客投宿的旅店,而劇組則選擇包下其中一家坐擁天然溫泉的溫泉旅館作為落腳處。

這家溫泉旅館的外觀是傳統的日式木造建築,因風霜刻蝕而斑駁的大門,入口旁兩棵昂然挺立的大樹,空氣中瀰漫的盡是歲月的味道。

但這味道對於一個處於昏死狀態的人來說是無暇體會的。

「侑...去洗個澡會比較舒服。」允兒看了一眼如入無我境界,與床鋪纏綿不休的YURI,嘴角掛著的是無可奈何的笑。

約莫半個小時過去,YURI依舊與床鋪難分難捨,允兒不得已只好使出蠻力,強行將YURI與床鋪分離,把人扛往浴室。

「允~~人家真的累到手都抬不起來了...」YURI眼睛連張開都沒張開地坐在馬桶上,對正在試水溫的允兒嗲聲嗲氣地耍賴著。

「那...妳要我幫妳嗎?」突然YURI感到一團熱氣靠近,張開眼就看到允兒那張精緻的臉龐上帶著一絲危險的氣息,瞬間整個人清醒了過來,奮力地將允兒推開,隔絕於門外。

手足無措,慌張無助的YURI,讓允兒有些後悔剛才沒趁機一親芳澤,但現下最重要的不是那些風花雪月,而是...手機裡泰妍所傳來的訊息。

「有動靜,多加留意,現與S趕赴。----T」

在陌生的地方,第一要務就是熟悉環境。允兒環顧了下四周,榻榻米上擺著兩張雙人床,床旁各有一盞小立燈,一扇日式拉門隔出了臥房與客廳兩個空間。

客廳外是一條連通三間房間的長廊,長廊外是一座露天溫泉,溫泉四周種滿了竹子,再過去一點就是用水泥及瓦片砌成,高約1米8的圍牆,圍牆外是一條通往後山的小路。

不時沙沙作響的竹葉,煙霧繚繞的溫泉,曲徑通幽的山景,這對一般人而言,的確是忘卻塵囂,洗滌身心的好所在。

可對允兒來說,這卻是個過於空曠,毫無天然屏障可言的危險地帶,看來得要多加小心留意了,畢竟這裡可是敵人的大本營。

允兒仔細地將地理位置繪製在隨身的筆記本上,並認真地思考著有關人力佈署的問題,完全沒注意到身後鬼祟的人影。

出於本能反應,當允兒感到肩膀一沉,便立即使出最簡單的防身術,將意圖不軌的人手臂反折,那人是痛得哇哇大叫,連眼淚都飆了出來。

「侑...對不起麻...職業病發作...」允兒拿起披掛在門把上的毛巾,小心翼翼地擦拭起YURI未乾的髮絲,萬般愧疚地道歉著。

原本就已計畫好要報剛才在浴室被允兒威脅的一箭之仇,怎知會弄巧成拙。

YURI滿腔怒火悶燒,索性對允兒的低聲下氣來個相應不理,閉上眼,以沉默作為最無聲的抗議。

「妳啊...演戲不需要那麼認真,看看妳脖子上都出現掐痕了...」允兒對於YURI的沉默不以為意,反而叨唸起YURI脖子上那微微的紅痕,手下的動作更顯輕柔。

這樣溫柔的對待,澆熄了YURI的怒火,全身放鬆地往後靠在允兒的小腹上,享受著這專屬於自己的貴賓級待遇,不久便傳來微微的鼾聲。

允兒輕手輕腳地將YURI從梳妝椅上抱起,再安安穩穩地將她放置到床鋪上,看著她吐著舌熟睡的模樣,自己和她之間的羈絆,究竟從哪時開始的呢?

或許是從那夜後巷再次相擁那時開始,也或許是從自己親自貼身保護那時開始。

或是更早,那會是從答應接下這份工作那時開始嗎?還是再往前推,從自己放逐回國的那時開始嗎?

說不定...是從兩人第一眼交會的那時開始的...

但不論是哪時開始,可以確定的是,這樣的羈絆早已化作千絲萬縷將兩人牢牢緊繫...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Kwon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6) 人氣()